【書評】數學是地獄？不，這個少女偵探用數學破案！──讀《濱村渚的計算筆記》/喬齊安
- 喬齊安
- 10月29日
- 讀畢需時 5 分鐘
【文／喬齊安】
「自然界這本書，是用數學語言寫的。」
──伽利略．伽利萊
日本推理文壇在2011年以三上延的《古書堂事件手帖》引發的熱賣風潮為首，各大出版社紛紛投入輕文學風格的作品開發。由於「古書堂」（二手書店）的影響，這些日後被稱為「輕推理」、「角色推理」的作品中，迅速確認了以「お仕事ミステリ」（職業推理）為主流：岡崎琢磨的《咖啡館推理事件簿》(2011)、似鳥雞《甜點師傅的秘密推理》(2013)、望月麻衣《京都寺町三條商店街的福爾摩斯》(2015)這些作品偵探由百工百業職人擔綱，善用身處該行業所學的特殊知識，解決讓警方與一般人霧裡看花的「日常之謎」。它們呈現出過往新本格、社會派作品前所未見的樂趣。這一條擺脫血腥味與沉重感、向ACG文化靠攏的職人書寫路線，也為日本推理小說的發展煥發了新生。
在《本格MYSTERY．永恆300》(2023)由偵探小說研究會成員淺木原忍撰寫的一篇專文中，除了介紹2010年代輕推理小說的起源，更指出其中一個跡象是：擁有專業知識的女性偵探系列大受讀者歡迎。最具代表性的幾套作品包含松岡圭祐的《萬能鑑定士Ｑ的事件簿》(2010~2020)、太田紫織《櫻子小姐的腳下埋著屍體》(2013~2022)、知念實希人的《天久鷹央的事件病歷表》(2014~)，這些紛紛改編為動畫、日劇的原作都有引進過台灣，老推理迷們絕不陌生。而最讓筆者興奮的是，進入2020年代後，我們終於見證被專業評論家所點名的另一套女性偵探代表作：青柳碧人《濱村渚的計算筆記》(2009~)也順利譯入台灣書市，本系列至今出版13集仍未完結，2023年統計銷售突破110萬冊，改編的音樂舞台劇更是場場爆滿。其數學解謎的內涵極為獨特，值得好好介紹一番。
青柳碧人在2009年以《濱村渚的計算筆記》的第一集榮獲講談社新成立的書系「講談社Birth」小說大賽出道，相隔十年後憑藉改編日本民間故事為本格推理的《從前從前，某個地方有具屍體……》(2019)躍居一線人氣作家，在該年登上了「本格推理Best10」的年度風雲人物。在日本民間故事數量有限的情況下，他另外以更具知名度的西洋童話改寫的《小紅帽，在旅途中遇見屍體》(2020)也相當成功，甚至被Netflix買下拍攝為真人電影《從前從前謀殺案》，讓IP的知名度向世界擴散。
即便《從前從前》系列沒有大紅，代表作《濱村渚的計算筆記》系列的成績也已足令青柳碧人在日本文壇佔有一席之地。簡而言之，這是熱愛數學的國中I人少女濱村渚，在警方的請求下，與數學恐怖組織「黑色三角板」展開漫長對決的冒險故事。文部科學省（也就是教育部）參考了心理學權威意見，認為義務教育的課程與90年代後急速增加的少年犯罪有所連結，因此為了解決犯罪問題進行大幅度的教改，導入更多注重品德、心靈層面的科目，如音樂與繪畫；刪減「死讀書」的科目，尤其是「否定人性」的數學與理化。然而，偏激的政策引發強烈的反彈，站在領導日本數學界的專家：高木源一郎以「畢達哥拉斯博士」之名成立恐怖組織「黑色三角板」，底下擁有眾多高智商幹部，以全體日本國民為要脅，要求政府重新提高數學在教育應有的地位。
要怎麼以國民為人質呢？因為近二十年來，日本所有高中皆是採用高木製作的電腦軟體作為官方教材，但高木透露，他早在這套軟體用程式埋入特殊訊號，注入了催眠的暗示，任一個在義務教育中上過數學課的男女性，都會因為高木催眠後被控制大腦做出各種惡行。政府不願就範，黑色三角板便開始藉由手下遙控長野縣的縣民在不同市鎮殺人，並在看似隨機殺人的惡劣遊戲中設下了「規則」，必須懂得數學才能破解、並設法阻止後續事件。
為了對抗黑色三角板而成立的警視廳對策本部中，得先排除有在義務教育看過高木影片的成員。但麻煩的是，剩下沒有乖乖看影片學習的警察，又怎麼有能力解決數學高手們出的考題呢？於是警方努力向全國尋找15歲以下，沒有看過高木的影片、又能精通數學的孩子──最後找到了來自千葉縣，國中二年級的濱村渚。除了擅長數學外並無其他特別專長的少女，就此扛起「救世主」的身分，成為廣大國民對抗恐怖組織的唯一希望……
乍看下異想天開的世界觀，實際上並不完全脫離現實，有讀者指出「逐漸遠離科學」正是日本教育改革的現狀。並可視為如今主流的「特殊設定系」之一──當然本作發想時代更早，青柳並未受限於框架內。其中一種特殊設定系的做法，就是主角為一般人，但必須遵守不同常識的特殊設定世界來進展情節，濱村渚所處的日本就是「數學被否定而產生反派的平行世界」，這與「活屍是真實存在的」設定是相同概念，作者清楚標示規則，讀者可以選擇不接受棄書、或者接受挑戰，站在公平的起跑線上享受故事。另一方面，聰明的小朋友偵探與警方搭檔，和神秘組織鬥智鬥勇，或許也多少參考了名聞遐邇的《名偵探柯南》(1994)之人氣背景，更容易為作者預設的學子受眾帶來親切感。
「學習數學有什麼意義呢？」看似平凡不過的一個學生問題，便是《濱村渚的計算筆記》的創作起點。青柳碧人當時在千葉市的補習班任教，並負責教材的開發，他發現自己無法對發問的苦惱學生提供答案，於是開始尋找這個答案。他認為自己的結論是：「我要把數學從『學習』中解放出來，轉變成一種『娛樂』！」而善用自身數學素養，創作的濱村渚系列小說，便是理念的實踐。
在所有圍繞在數學學問的案件中，作者藉由緊張刺激的娛樂故事，傳達給孩子「數學能夠在意想不到之處派上用場」的教育理念。濱村渚承繼了江戶川亂步以來廣受認可的「少年偵探團」精神，再結合311震災後「擁有專業知識的女性偵探」浪潮，內容無論是大人小孩都很合適閱讀，認識到數學世界在課堂考卷外的實用及有趣之處。青柳表示有收到過許多大人讀者的意見：「真希望可愛的小渚是自己的女兒」。正因小渚除了解數學題以外手無縛雞之力，亦沒有柯南的各種強化道具護體，卻屢屢展現出熱愛數學的真誠、誠摯包容反派的情感，這份女性純粹的溫柔與體貼更加討人喜歡與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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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簡介／喬齊安
台灣犯罪作家聯會成員，百萬書評部落客，日韓劇、電影與足球專欄作家。本業為製作超過百本本土推理、奇幻、愛情等類型小說的出版業編輯，並成功售出相關電影、電視劇、遊戲之IP版權。興趣是文化內涵、社會議題的深度觀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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